变性手术在中国

在医院中的陈医生的办公室里，记者见到了陈焕然博士，一位年仅37岁的青年专家。博士机敏、精细、温和而略带腼腆。记者眼前这位博士正是我国第一位专门研究易性癖(变性手术)和性别畸形的医学博士。

陈医生侃侃而谈，他为我揭开了中国变性领域和 “变性”人群的神秘面纱，

阐述了相关的由此引起和带来的社会、伦理、道德、法律乃至宗教方面的一系列问题和思索。同时也介绍其本人十年来从事此项专门医学研究的历程。

陈焕然，1963年生，属兔，安徽宿松县人。其父曾经在北京教授大学历史，1957年反右中被打成右派下放到安徽。下放到皖省后陈父自学中医、针炙，在当地颇有名气。他也要求孩子们长大后一律填报医学院。他认为从医救死扶伤，远离政治，在哪个朝代都有饭吃。结果陈焕然10个兄弟姐妹中有9人从医，一个真正的医学之家。

陈焕然1980年考入安徽医科大学，1987年毕业作为优秀毕业生，直接分配到北京，在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复兴医院耳鼻喉头颈外科，三年后，1990年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协和医科大学研究生院，攻读二年硕士后，提前攻读博士，1995年获得医学博士学位。

1990年11月陈焕然攻读硕士研究生期间，即在其导师，我国整形外科的权威专家之一陈宗基教授的指导下和医院领导的支持下进行了首例变性外科手术，该例手术也是我国北京地区首例手术。

接受手术的是一位从深圳大学毕业的北京男孩，该男孩属遗腹子，妈妈怀孕后，父亲在意外的事故中摔死，他生下来后，母亲改嫁，随外婆长大。外婆是京剧票友，特别喜欢京剧，把他当女孩看待，从小潜移默化性心理发育偏差，性别自我认识发生障碍，逐渐有女性偏向，这是易性癖病的病因之

一，是典型的后天诱导不良。

陈博士说，孩子在三岁左右，性别自我认识基本确定，

如果诱导不良，就容易发生偏差，他提醒年轻的家长们要注意这个问题。

陈焕然博士向记者介绍了“变性”在中国十年来的发展及目前的现状。

他说，中国公开报道的第一例变性手术是80年代后期在上海长征医院由何清廉教授进行的。在此之前，大约在86年进行过第一例是部队的一名军人，在演习中炸掉了阴茎，后来实行变性由男变女，这是中国变性第一例，后来没有报道。

北京地区第一例(上文已提到)则是由陈焕然博士在90年11月进行的。

1995年，北京第三医院还做了一例轰动全球的手术男女互换生殖器，由夏兆骥教授进行，但手术没有成功，国外媒体进行了报道，此例并遭到美国等西方国家的非难，作为中国人权状况不良的例子予以攻击。

陈博士介绍说，性器官是抗原性即排异反应最强的器官，目前在动物身上试验也没有成功。所以这种手术是很冒风险的。

目前，除北京外，中国的武汉、广州、成都、哈尔滨等地也尝试开展变性手术，但其中的90％仍集中在北京，而北京的手术，绝大多数又是由陈博士完成的。

变性手术是一门很复杂、很精细、外科整形手术要求很高的医学科学，这种手术代表一个国家的整形外科的整体水平。同时，又不单纯是医学技术本身的问题。牵涉到医学、法律、道德、伦理、宗教及社会学等领域。国外称之为“性别工程”，从医学外科手术来说要解决四个方面的问题，每一个方面都是对医生的挑战，以男变女为例：

(1)脸部轮廓要做成女性化，惟妙惟肖，面部整容是最大的挑战；

(2)胸部整容，主要是乳房，要到丰满、流畅，富有弹性、不留痕迹，要做到让她将来丈夫也不能发现；

(

3)生殖器的转换与再造，必须完成正常的性生活而且对方不能发现；

(

4)喉结的切除(或再造)和声音的调整，声带的手术处理。这是四个方面都完满了，才算成功。

具体来说，不仅仅要对男或女的生殖器进行改造，还必须从头到脚让身体其他部位与新改造后的人的身份相适应，这需要进行一系列的手术，包括切除原来的生殖器官，重造新的生殖器官及其他第二性征的整复。例如，要完成一名男性易性癖患者变成“她”的心愿，变性手术就包括：阴茎和睾丸的切除，尿道移位，人工阴道成形及诸如乳房增大成形和颜面、颈、颧、额部等面部骨骼女性化的手术，还有甲状软骨缩小，声带调整，电解或手术除毛等附加手术和疗法。而把“她”变成“他”，则包括了子宫、卵巢、阴道切除，阴茎再造，及乳房切除、腹部、髋部的整形手术等等。可见是一项十分复杂的整体工程，需要至少半年到几年的时间才能真正完成。

陈博士说，目前在这四个方面和一系列小的方面，中国已经达到相当高的水平，其中许多技术参数和数据是陈博士制定完成的，并作为中国变性手术的国家标准。目前，中国的男性变女性的手术已达到世界先进水平，比如女性性器官、乳房再造术几乎己达到天衣无缝，以假乱真的地步，性生活也获得满意的结果，结婚后丈夫或妻子均未发觉。除了尚不能生育这一点外，其他的基本没有什么差别。陈博士举了个例子：前年某次警方突击检查《天上人间》夜总会，收容了几名涉嫌色情活动的女子，其中两名抗辩道：我们本来是男儿身，不可能干那事。警方不信，连夜找到陈博士来辨认，陈博士隔着玻璃墙，一下就认出了他的“作品”，警方一时称绝。

陈博士认为变性手术复杂，对整形外科手术是很大的挑战，同时在相关的法律、社会伦理、道德方面，仍有不少现实问题，这方面要承担的风险和心理压力不小，中国目前尚无法律与规章，如有闪失，既怕病人及其家庭成员告，即使成功，又怕国家单位部门责怪，有时真陷入两难境地。

陈焕然根据中国变性手术的现实，在攻读医学博士的同时，又攻读了法律硕士学位，他觉得必须用法律保护自己。同时，根据国内的实践，在严格的医学诊断的基础上，定出16条手术前程序和有关标准，其中包括：(1)必须父母或监护人同意，书面申明；(2)当地公安出县无犯罪纪录证明；(3)心理医生证明；(4)精神病医生证明不是精神病；(5)到司法部门备案；(6)找律师做公证；接下来是术前各种检查等等。现在国内同行基本上是采用陈焕然提出的这种术前操作模式，以填补法律的尴尬和预防医生本身的法律风险。

陈焕然博士强调说，变性手术第一是其复杂性，第二是其不可逆转性，第三是手术切除都是具有正常功能的器官，而残害器官是犯法的。因此，术前的认定和筛选是要相当慎重而严格的。

陈焕然博士随后向我介绍变性在国外和其他地区发展和一些状况。国际上的首例手术是1931年，一位美国士兵在丹麦做的，1935年报道，当时全世界一片哗然，首例变性人直到80年代初才去世。目前美国在这方面的研究比较完善，美国有专门的变性法规，保护变性人的权利不受歧视。美国开展最早最好的是斯坦福大学，61年就开设性身份障碍门诊，是全球第一家，96年陈博士曾应邀访问过该校。目前全球进行变性手术估计己超过一万多人。中国仍然比较低，但近年开展比较多。

至于世界各国各地发展参差不一，西方也有少数国家不允许，违者要判三到四年徒刑，罪名是残害正常器官罪。比如，这次邀请陈博士前往访问讲学的日本，在法律上还未台法。中国的香港在法律上并不禁止变性手术，但香港有一条规定，公民结婚必须出具出生纸，正是这张出生纸将公民的性别认定终身化，因此，也有变性人难于更改身份，更不能成家，因为香港严禁同性结婚。这一条变成变性人在香港定居组成家庭、生活的一大障碍。陈博士的一个手术患者无奈，只好移民到美国，后来在纽约结婚。

（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