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戒网瘾机构乱象调查
在网瘾戒除机构中,“专业团队”的组成也颇混乱,有所谓的专业心理咨询师、退伍军人、文化教师、出身各异的行政教师……但却鲜有医师。
退伍军人是戒除网瘾机构人士中最常见的一类群体。北青报记者参观启德励志教育咨询中心时,负责老师介绍了几位“经历传奇”的退伍军人,他们多来自外省市,曾参与汶川大地震救援和乌鲁木齐7·5事件的维稳任务,现今他们每天给这些网瘾孩子做专业培训。一位24岁看上去很和气的年轻教官说,他的威慑力很大,只要站那儿,所有孩子都不敢不听话。
中国青少年心理成长基地自我标榜是网瘾的专业治疗机构,但是就在这样的专业治疗机构里,40人的团队中仅有3名临床医师,其他人员均为心理咨询师和退伍军人。为何不多聘专业的医务人员?负责人陶然说几位临床医师足够了,他们有处方权,对症开药,而治疗的关键是心理辅导,在他的团队里,部分军官和行政人员也必须有心理咨询师资格证。
但更多的打着戒网瘾机构牌子的团队,没有任何医护人员,也未与任何医院合作,如果在培训过程中偶尔也会有一些病理性问题发作,或在情绪难以自控的情况下身体受伤,对于这些情况的处理,机构负责人表示他们会送到附近的医院,机构也会帮助孩子服药。
不规范的治疗方式,背后还可能隐藏着潜在的暴力,有媒体梳理了近年来报道的全国12例治疗网瘾机构出现的案件,超过9成涉事机构存在体罚学生情况。
一家戒网瘾机构的负责人表示,他们接受的网瘾孩子都是由父母送来的,“没有孩子是自己愿意的,有些孩子是父母用善意谎言骗来的,有些孩子是我们配合父母带进来的。”
北青报记者通过对多个戒网瘾机构的观察,在封闭的管理过程中,体罚确实容易发生,且不易被监察。多数机构的管理制度是,孩子必须完全脱离父母,父母只能通过电话来向老师确认孩子的情况。启德励志教育咨询中心的负责老师表示,在刚开始的两个月内,学生与老师确实处于较高的对抗状态,在学生十分不听话的情况下,教官只能通过“加训”的方式来驯服。
青少年心理成长基地为了避免“体罚”质疑,让家长全程陪同孩子治疗,他们表示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教官偶尔也会与学生有些肢体上的冲突,“我们有个规定是,学生打教官,若教官不还手,我给教官1000元的奖励”,负责人陶然表示。
哪些条件可以被认定有网瘾?哪些孩子需要接受网瘾的专业治疗?在繁杂无序的市场中,这一标准完全缺失。
2013年,文化部、教育部等15个部门联合发布的《未成年人网络游戏成瘾综合防治工程工作方案》中也明确提出,“目前我国尚无符合国情的网瘾诊断测评量表的现状,要调动研究机构、精神卫生机构各方的力量,研制本土化的网瘾诊断测评系统”。
在中国青少年心理成长基地,管理人员见到北青报记者做的第一件事是,拿出几页A4纸打印出来的网瘾诊断的9大标准,他说这一标准虽是他制定的,但已经被美国精神病协会采纳。
对于“9大诊断标准”,其他戒网瘾的培训机构却并不理会,按照启德励志教育咨询中心的说法是,“谁说网瘾是种病,我们接受有网瘾的孩子,但不接受有病理的孩子”,既然不接受“病人”,也意味着不需要任何诊断标准。
被送进来的孩子到底怎样算是患上“网瘾”,更多的是靠家长和戒网瘾机构之间达成一种默契。记者采访到一个正在接受“治疗”的河北家庭,母亲说她已经带着孩子在北京求医四年了,他们家孩子的症状是严重嗜睡,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的学习生活,但是只要一上网就不再有嗜睡问题。为此,她带着孩子看了北京五六家三甲医院,检查过大脑,都显示正常,有医院认定孩子有“发作性睡病”,但没法治疗,最后只好找了家戒网瘾机构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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