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心与毒瘾的战争
吴顺国时常为“爱心屋”的前途忧虑
贵阳市三江戒毒劳教农场距离市区约25公里。农场里丘陵起伏,桃树茂密,由一条柏油小路蜿蜒连接外面的世界。
这是一处特殊的世外桃源。一群曾经被毒品伤害的人聚集在一起,远离尘嚣,彼此取暖,说不上是为了逃避,还是为了挣扎。在桃林深处的平静表象下,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一场战争——爱心与毒瘾之间的较量。
这些人把这个临时家庭称为“爱心屋”,他们聚在一起只有一个共同的心愿:相互依扶,戒除毒瘾。
同伴教育,自愿戒毒,原本是在世界范围内被广泛使用的戒毒模式,在中国,它仅仅是一次心存疑虑的尝试,被媒体称为“民间自发戒毒第一步”。
在云南思茅的“重生厂”,在云南昆明的“戴托普”,类似的第一步也已迈出。
对于戒毒者而言,生理脱毒是相对容易的,心瘾才是最难戒除的。在一个个民间戒毒的小群落里,有的人“走回去”(复吸)了,有的人还在坚持着,有的人确信自己已经“走出来”了。无论如何,中国式的民间戒毒已经上路,戒毒者们内心的战争将不再孤单。
吴顺国时常为“爱心屋”的前途忧虑
一名戒毒者把誓言刺到了背上
贵阳市三江戒毒劳教农场有一处红砖小院,里面是并排7间的平房,前面有一个破旧的篮球场。以前这里是一所民办小学,现在这里住的是14名“身份特殊的人”。
这个特殊家庭叫作爱心屋。屋主吴顺国和余红芳夫妇曾是吸毒者,在自己戒毒之后,为那些渴望戒毒的人开通了一条咨询热线,随后一批戒毒者慕名前来,如今在三江农场的一处山头上,他们结伴而住。
他们把这里称为一处“净土”,吴顺国将它定义为“家庭自约式义务戒毒帮扶点”。贵阳市禁毒委的华文斌科长认为它并非戒毒所,而是进行“吸毒者生理脱毒之后的一种心理纠正”。
国家高层已经在关注着爱心屋的成长。2004年夏天,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罗干委托公安部前来考察的官员,向爱心屋个人捐赠了1000元。
自2003年初建立至今,从爱心屋走出去的有30余人。据三江劳教所保卫科介绍,有6人目前坚持每月都参加尿检,没有发现复吸情况。比起强制戒毒的复吸率,这是一个令政府禁毒和劳教部门振奋的数字。
在一个被桃林簇拥的山头上,一群素不相识的戒毒者之间形成了一个“磁场”。没有紧锁的铁门,没有戒毒用药,只有彼此的鼓励、关怀和监督。
对于那些成功戒毒者而言,这简直难以置信。究竟是一种什么力量,竟然在与毒魔的默默较量中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偶尔的欣慰和挥不去的忧虑
2004年12月13日晨,雾气氤氲,笼罩了院落。音箱里传出刀郎苍凉的歌声。8点整,橙黄色的木门陆续打开,有的人开始烧水洗脸,有的人伸完懒腰开始叠被子,有的拿起扫把打扫院子。雾气中,笑声不断。
平房的墙上有一块黑板,上面记着3组人的姓名,这3组人轮流值日,负责清洁卫生。
戒毒者生活在一个“凑”出来的家里:彩电是吴顺国的,电视信号接收器是一个药厂捐赠的,沙发是三江劳教所送上来的,电冰箱是大鹏搬来的,一辆东风牌小货车是一名戒毒者的父亲送来的,一上路车门就“咣当咣当”响。只有单人床是戒毒者自己买的,每张床80多元。
9点不到,大鹏、魏巍、老刚把车启动,装了3个大水桶出去打水。小货车第二次出发的时候,车上挤满了人,这一次是去附近小集镇的澡堂洗澡。
从爱心屋出来有一道铁门,这道铁门除了深夜上锁之外其他时间都是敞开的。没有人把它当作自由的障碍,或者戒毒的保证。每当有人提出要到贵阳市里逛一逛时,“家长”吴顺国总是想都不想就回答“行”。
洗完澡后,邢美兰去了“晓丽发廊”,她要把过肩长发弄直。理发师告诉她,这要花几个小时的工夫。“要不得,我们可等不了你了。”余红芳眉头紧皱,迟疑地望着邢美兰。
“没关系,我自己回去。”邢美兰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说。
余红芳想了一会,到隔壁的澡堂换了零钱,数出美发用的90元钱。邢美兰伸手接钱,余红芳却“啪”的一下把钱塞到了美发师手里,只给了邢美兰两块钱。“坐车只要1块钱,中午回来吃饭。”口气不容置疑。
一只脚跨出门后,余红芳又回头向美发师喊了一句:“不要借钱给她。”
戒毒者的日常开支均由余红芳掌管。自从被媒体关注之后,吴氏夫妇的压力更大了,他们不仅要像哄娃娃一样照看这些戒毒者,又要拿出成绩回报政府部门的关心和指导。
回到爱心屋后,余红芳又觉得自己刚才的担心有些多余:“不会有事的,想偷嘴(指偷偷吸毒)我们过来人看得出来。”
中午过后,邢美兰回来了,头发做得很漂亮。
这天的午饭时分多了两位“贵宾”:三江劳教所保卫科的工作人员。“保卫科帮了我们很多忙,我们早就想请他们吃一顿了。”吴顺国说。
几碟小菜,一锅酸菜鱼,每人一瓶41度的白酒。几个人围坐在暖炉(即饭桌)边,很有点警民一家的味道。酒瓶见底后,老刚和一名警员坐到一旁研究起围棋棋谱来了。“第一次觉得穿制服的说话这么亲切。”小金当着这名警员的面说,“以前端杯水到面前,你们连看都不看呢。”
“那是我们在偷偷观察。”其中一名警员嘿嘿笑道。
一起吃饭的还有3名保安,其中一名正是小金的表哥。酒喝到一半,他跑到院子里和吴顺国聊天,说话间大手一挥:“过几天我给你拉几个桌子过来。”
吴顺国拉住他的手臂:“你不了解我们,我们不需要物质,我们需要精神,比如小金,需要家里人精神上的支持。”他转身要旁人把小金喊出来和她表哥聊一聊。
“表哥”哈哈大笑:“吴哥你喝多了,喝多了。吴顺国把他强按到凳子上坐着。小金出来了,表哥脸上凝固着尴尬的笑容。几句话后,表哥抛下坐在凳子上流泪的小金,转身到饭桌上去了。
吴顺国低着头,使劲擦掉眼角的泪花。
不一会,表哥醉倒在沙发上。两个人把他搀扶出门时,他的头“咣”地撞到了门框上,却浑然不觉。
后来小金讲述了另一段往事:某次尿检的时候,是她表哥开车“押”他们去的,一路上彼此形同陌路,然而当尿检正常的结果出来后,表哥却第一时间偷偷跑来告诉她。
晚上约9点,顾兵把一天的开销单据拿给余红芳,余红芳把各项费用当天结清。目前的爱心屋除了屋主夫妇外,大鹏、魏巍和顾兵也是骨干,5个人共同负责爱心屋的日常工作。
半夜了,并排的6间卧室无人熄灯。邢美兰的音箱里传出震耳欲聋的音乐,小金要她把音量调低一些,自己想睡觉了,邢美兰却故意把音量调高。两个人吵了起来。
吴顺国听到动静后跑过去呵斥:“你们想想是为了什么来这里的,都是姊妹,吵什么架!”
第二天一起洗澡的时候,两个人就互相道歉了。“爱心屋就是这样,有什么摩擦大家不会憋在心里。”吴顺国嘴角带着微笑。
爱的疏离与爱的救赎
吴顺国貌不惊人,34岁的他看起来像是已过不惑。他的头发从去年开始秃,剩下的部分根根竖立,黑白相间。
说话时,吴顺国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头,少了一截指头的中指在眼前晃动,显得十分滑稽,它代表着一段心痛往事。
吴顺国曾经有10年的吸毒史。他原本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前妻知道他吸毒,几乎哭干了眼泪。当她最后一次问吴顺国是选择家还是海洛因时,吴顺国一急之下,冲到厨房拿起菜刀,“喀嚓”一下把右手中指剁掉了一截,“以后吸毒就不能用中指打饭了!”他信誓旦旦。
然而过了不到3个小时,吴顺国就对前妻说:“你看这指头挺痛的,找点(海洛因)来止止痛吧。”看着还在滴血的指头,前妻毫无表情地点点头。
过了一个星期,前妻收拾包裹离开了吴顺国。那一年吴顺国只有23岁。
后来他把老父亲骗到乡下,变卖祖屋,惹得兄弟姐妹大怒。这些他都顾不上了,在他充满血丝的眼睛里,海洛因胜于生命,爱情、亲情变成了骗取毒资的工具。
吴顺国尝试通过美沙酮、昏迷戒毒法等进行戒毒,也数次被抓进戒毒所接受强制戒毒。然而在戒毒所里,他惟一的想法就是赶紧出去再吸一口。
把吴顺国从混沌世界中拉出来的是余红芳。1999年吴顺国从戒毒劳教所里逃出来后,整天躲在一个澡堂里,余红芳是澡堂的售票员,也有过吸毒经历,当时她已经戒掉毒瘾4年了。
几次相遇,余红芳就看出这个瘦黑男人是一个吸毒者。而令吴顺国最为感动的是,余红芳并没有歧视和疏远他。有一次,他过完瘾后迷迷糊糊躺在床上,余红芳轻手轻脚走过来,帮他盖上毯子。“我心里一个激灵,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了。她让我找回了一份亲情。”
几个月后,他们走到了一起。妻子的定力让吴顺国震惊,看着他在眼前吸毒,余红芳却可以不为所动。
吴顺国找到了生活的坐标,为了余红芳,他要戒毒。
戒毒时,他又哭又闹,想抱起电视机砸烂,却没有力气。余红芳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抹眼泪。等吴顺国折腾累了,她煮了一碗红枣糯米粥,端到他的面前。
很多吸毒者的体验是,生理上的毒瘾忍一忍就过去了,心瘾才是导致复吸的致命诱惑。但余红芳终于看到了希望:当一对贩毒夫妇跑到他家,吴顺国拿着菜刀把他们赶了出去。
三十而立,吴顺国开始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离开了贩卖假货的生意,养了9头猪,开了一个小酒店。后来他主动到劳教所补满了劳教期,他想堂堂正正做人。
在劳教所里,看着仍在整天谈论毒品的“戒毒者”,吴顺国产生了一个念头,他要帮助这群迷途的羔羊。
从劳教所出来后,他和余红芳商量,准备开通一条戒毒咨询热线。贵阳市禁毒委知道后,也对他的想法表示支持。
咨询热线开通了,一些戒毒者的父母仿佛发现了又一根救命稻草,纷纷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吴家。这些戒毒者在附近租房住了下来,平日如同一家人般生活,渐渐地,这里成了戒毒者们的“爱心屋”。
对于“爱心屋”,警方最初并不认可,有人认为一群吸毒者聚到一块无疑是“聚众吸毒”,扰乱社会治安。
更棘手的问题是戒毒者的偷嘴。吴顺国曾躲在柜子里几个小时,听到小金等几个人购毒回来后偷偷在屋里商量去哪里吸食,吴顺国“噌”地从柜子里冲出来:“谁也不许动!”几个人都吓傻了。吴顺国抢过小金手里的海洛因,一个巴掌狠狠扫在小金的左脸上。小金的眼泪“哗”地一下就出来了,她说不是因为受委屈,而是感到一股被关心的暖流,还混杂着自己的愧疚。
酒精的麻醉和爱情的烦恼
酒精和爱情是爱心屋两个敏感的话题,却也是无法回避的字眼。
2004年12月14日的晚饭有些沉闷。戴学宇坐在暖炉边端着饭碗一言不发,脸色苦闷。他把玩着一个一次性塑料杯,杯中装满白酒。他一仰头,这杯白酒像白开水一样倒入喉咙中,发出几声“咕咚”。
一连数杯。酒精麻痹了大脑中控制情绪的神经系统,这个160多斤重的男人像小孩子一样号啕大哭。然而他的话语却是非常清晰:“妈妈是我害死的。医生说妈妈只能活9个月了,我就想等妈妈死了,我打一针跟着妈妈去。”
戴学宇的妈妈患了直肠癌,为了给儿子戒毒,妈妈耽误了治疗的时间。现在她的整个直肠都切除了,肛门改到了右腹位置。
戴学宇的失态让别人很吃惊。“这么久了,我们从来没有看见他哭过。”魏巍说。戴学宇平日嬉皮笑脸,左臂刺着一只米老鼠。由于经常犯错,他总是被罚去洗碗,故人称“洗碗机”。
酒精成为很多人放纵与倾诉的工具。在篮球场的旁边,摆放着一大堆啤酒瓶和白酒瓶,数量惊人,这意味着许多个疯狂的晚饭,或者宵夜,以及被酒精点燃的灵魂。用爱心屋的话来说,他们从一个“洞(指毒品)”爬出来后,又掉到了“酒洞”里面。
酒精问题让家长吴顺国很挠头,他担心的是酗酒之后发生不可控的事情。魏巍曾经喝醉后把门锁砸坏,吴顺国过去劝阻他时两个人却打了起来。
吴顺国正在考虑是否争取弄一批娱乐工具,作为酒精的替代品;或者向三江劳教所再申请一批土地,让每个人都能种地、养殖。“这跟劳动教育不一样。我想让他们种点白菜什么的,到时候送回家去,这也是一种成果,让他们能够自食其力。”
宵夜的时候,众人又喝了几瓶酒,房间里充斥着酒气和烟味。刀郎的歌声在夜幕下飘荡:“那夜我喝醉了拉着你的手,胡乱地说话,只顾着自己心中压抑的想法,狂乱地表达……”
夜色阑珊。魏巍和小宝在卧室里聊天,魏巍笑得眼睛弯成两条线,小宝则神色凝重。忽然小宝一指门边的那张床,喊道:“我就是喜欢她!”
从床上一团被窝里钻出一个脑袋——小金醉眼朦胧,略带一丝羞涩的笑容。她钻出来准备出门,小宝赶紧问道:“去哪里?”小金回眸一笑:“上厕所。”
小宝来自辽宁,原先是一名出租车老板,吸毒上瘾后7辆出租车一辆一辆从他手上卖掉。人长得帅气。朝夕相处中小宝似乎动了真情,但是小金心底却是波澜不惊。30多岁的女人看待爱情少了一份浪漫,多了一些实际。她不相信围在爱心屋里面的爱情。“在这里有感情是因为大家接触比较多,出去之后很难估计到会发生什么。”
就在小宝表白的时候,在另一间房间里,吴顺国正坐在暖炉旁边发呆,念经般地说着“咋办”、“咋办”,满脑子是爱心屋的三个问题:喝酒、男女关系和爱心屋的名誉。他不允许爱心屋的成员发生感情,担心由此带来的连锁问题,比如偷嘴、复吸等等。然而他已经发现的,远远不止小宝的单相恋。
吴顺国十分看重爱心屋的名誉:“爱心屋是为了帮人,不是为了赚钱”。去年《新闻调查》播出爱心屋的节目后,大鹏结交了几名异地的女孩,其中一个河南女孩寄了1000元,希望他能到河南相见。大鹏没有去,不过“钱”的出现触动了吴顺国敏感的神经,他要大鹏把钱寄回去。“不允许任何人利用爱心屋的名义赚钱。”
在吴顺国的眼里,目前亟须把几个问题制度化。第二天9点钟,吴顺国召开家庭大会,粗略地说了3条规定:一是不能喝酒,二是不能发生男女关系,三是不允许散布或者从事有损爱心屋信誉的事情。
吴顺国希望大伙一块讨论,发表意见。不过大伙都很腼腆,全部低着头。发言的人磕磕碰碰讲了一半,就嘻嘻哈哈笑了起来。大会的结果只是集体通过了修改值日表的决议。
吴顺国感叹目前的骨干在喝酒、男女关系等问题上与他有分歧,而骨干们也埋怨吴顺国有时候容易“感情冲动”。
爱心家庭和制度化,似乎变成了悖论。
走出去的和挤进来的
小南佝偻着腰板,像一尾虾似的坐在椅子上晒太阳,肩膀几乎碰到了膝盖。
他是前几天来到爱心屋的。在上山之前,吴顺国并没有答应留下他——禁毒委希望爱心屋保持目前的规模,不宜扩大人数。吴顺国也觉得按照目前的资金和人手,已经没有能力再接纳戒毒者了。
最终,吴顺国无法拒绝这名从湖南赶过来的戒毒者。他妹妹直言,如果再让哥哥吸下去,那就是死路一条。吴顺国带着他们去到三江劳教所保卫科,经过一番斡旋,小南留下来了。
这天下午,小南的妹妹签了《“爱心屋”帮扶协议书》。按照目前的规定,戒毒者只要签订协议、交一份身份证复印件和每月500元生活费就可以留下来。对于戒毒者比较敏感的身体检查报告,还没有纳入程序。
小南像一具行尸走肉般地坐在椅子上,瞅着院子里嬉戏的小狗。他觉得身体有些“反常”,只是穿着一件普通的秋衣和西装,竟然还感到热。他问坐在一旁的人:“我是不是很瘦?”说完便大口大口地喘气。
周围的人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大笑。事实上,小南的脸已经只剩下皮包骨了。
小雪看着初到爱心屋的小南,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我知道他现在的感受,很脆弱,吸毒者在生理上的痛苦都是一样的。”
小雪是在去年1月份“走出来”的。1月23日,小雪背上一个鼓鼓的背包离开了爱心屋。她是最早一批来到爱心屋的,在这里呆了半年时间。临走时余红芳千嘱咐万嘱咐,她告诉余姐:“以后我还会来这里,但是来玩的,不是戒毒的。”
在前往市区的班车上,小雪想着以后要怎么走:第一步就是不再去找海洛因,要在家里呆得住;第二步要听从家里人,他们说要找工作便找工作,要是还不放心就在家里呆着。
回到家里,父母仔细地端详了她一番:似曾相识又很陌生。在吸毒的时候,她曾经有一次一个多月没有回家,敲开家门后父亲愣了一下,说“没有认出我”。“当时我很消瘦,苍老。”这次小雪的父母找回了以前的女儿。
在离开爱心屋之后,她每个月都参加这里组织的不定期尿检,尿检结果没有异常。每隔一段时间她还自己跑上来住一两天,这里俨然成为她的第二个家。
在回家的一年时间里,小雪没有去工作,也没有结交男朋友。家里人对她惟一的要求,就是呆在家里面,不要出去。“现在出去玩久一点,他们就要多唠叨几句,我只是说我没有(复吸)。”
她没有再去找以前的“朋友”。偶尔她还会带有惯性地想起他们,琢磨他们在干什么。“想起他们的时候就是考验了,这时候我会找一些喜欢的朋友聊天,喝一点酒,分散注意力。”
现在的朋友并不知道她的吸毒史,“哪一天如果有个朋友问到这样的问题,我会告诉他。不管他接不接受,我还是照常过。”她迟疑了一会,说,“我还是不希望别人知道这段历史。”
小雪现在每天的期盼就是看电视剧:“挺有意思的,看完一部,嘿,觉得又混过去了几天。”她现在给自己定了下一个目标,就是把烟戒掉。
(本文涉及戒毒人员均为化名)(编辑 张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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