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鼻头出手不空
等高云鹤坐下,梁县长说:“上次临安专署配给我们的那四个小伙子侦察水平怎么样?”
高云鹤说:“不错,人机灵,办事很稳。”
梁县长说:“潜东潜西是我们剿匪的主方向,我准备派他们专门去这两个地方侦察。”
高云鹤说:“梁县长,就这样派他们去会不会冒险?到底没有什么实战经验。”
梁县长说:“公安局县大队都没有侦察人选,没事,让他们去锻炼锻炼,我看过他们的档案材料,也找他们个别谈过,余阿桥是南乡潜川人,於潜南乡基本上都说宁波话,但是余阿桥的外婆是潜西人,小时大都住在外婆家,所以他能说一口纯正的潜西话,甚至昌化话也说得很流利,孙标是潜西龙山脚人,他们参加县大队没有任何人知道,包括家人,跟张云鹏唐铁英手下任何人都没有过接触,让他们深入潜西,基本上没有问题。江海洋和田禹都是潜东人,在家的时候就非常活跃,他们都认识李志非和柯子腾,就连逃匪俞柏根和毛金有也混得很熟,他们参加了县大队也没有人知道,就以他们两人去潜东侦察,也不会出问题,他们根正苗红思想好,应该让他们在实际中煅炼煅炼。”
高云鹤说:“你这样决定我没有意见。”
梁县长就把余阿桥孙标江海洋田禹四人叫来分配了任务,又详细交待一些侦察时需注意的细节,四个人就分头准备去了。
走出县长办公室俞阿桥说:“孙标,你出来参加工作家里人都不知道,一定很急,先回去看看。”
孙标说:“这么多日子回去怎么说呢?”
俞阿桥说:“只说跟我一起在於潜找工作,别说去过临安。”
孙标说:“你呢?”
俞阿桥说:“我走以前就同家里说过,他们知道,现在没有时间回去了,梁县长要我们先摸清唐铁英和张云鹏的情况,你家离唐铁英的老窝近,回去就便好打听,我想先到朱家坞去看看大娘舅,那一带我熟,说不定就会打听出张云鹏的情况。”
孙标说:“以后我们怎么联系?”
俞阿桥说:“过几天我就到你家来。”
俞柏根和毛金有都找到了好住处,可是腰包里的钱没了,俞柏根同红鼻头老三说:“我们不能坐吃山空,你们三个人去横塘看看,那里有一个杂货店南货店,看能不能捞点油水回来,不过要当心,那里现在是李志非和柯子腾的交岔地带,不能秋风没有打着,先被自家的狗咬了去。”
二狗子问:“俞哥,你们到哪去?”
俞柏根说:“我们到哪去不是你该问的,我们干的也是你们干不了的。”
红鼻头老三忙说:“二狗子就是二狗子,你的脑子连狗都不如,俞哥们的事用我们操心?今天就看我们自己的手段。”
吃过早饭分头行事,红鼻头老三带着二狗子四毛子来到横塘。横塘村到处都是背着枪的大兵,看样子什么事也做不成了,都在发急,突然一个大兵在红鼻头老三肩头上一拍说:“老三,有段时间不见了,你的鼻头更红了,是不是走了红运?”
红鼻头老三一看,是老熟人,就说:“被人打红的,落了下风。”
那人说:“吕国华投了**,你们不是跟着吃国家皇粮了,都成了**的人,能落什么下风?”
红鼻头老三说:“你是不知道,皇粮是我们敢吃的?出来自己干了,百丈高楼从地起,什么都没有,出来探探风情。”
那人说:“你本来就是情报人员,什么地方你没有摸清?”
红鼻老三拍拍肚子说:“现在要解决这里的问题。”
那人说:“看来你的鼻子不是被人打红的是碰壁碰红的,今天还要碰一次,你信不信?”
红鼻头老三说:“你是张铁嘴还是李铁嘴?什么时候学会看相预测了。”
那人说:“你要三个不相信,就准备打落牙齿带血吞。”
红鼻头老三说:“测字先生,告诉我为什么?”
那人神神秘秘地说:“今天这里你们动也不能动,我们李司令也在这里打秋风,你敢在老虎嘴里抢一口?”
红鼻头老三说:“哦,有你们这群黄雀乱飞,我们这几只螳螂就算有蝉也不敢捕了,碰壁就碰壁算了,认命。”
那人说:“真正走投无路就来找我,跟着李司令干不吃亏。”
红鼻头老三连连说:“好好好,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红鼻头三人空着双手,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二狗子说:“真丧气,第一次出门就放空,不是好彩头。”
四毛子说:“我们是不是遇到悔气鬼倒运了?”
二狗子说:“我们能倒啥运?是跟着别人倒运。”
红鼻头老三说:“二狗子,说话不要带刺。”
四毛子说:“别吵,看看那人挑担什么?”
三人同时一看,前面山边的小路上一个人挑担东西,扁担一闪一闪的,就像老鸹扇动着翅膀,红鼻头老三说:“去看看看,只要是好吃的好用的,我们就不会空手。”
走到面前,红鼻头老三一把捺住对方的担子说:“放下来检查。”
那人说:“为啥检查?”
三人一齐掏出手枪说:“想问他吗?”
那人脸就吓青了,放下担子,原来是几十斤米,红鼻头老三一阵狂笑;“天无绝人之路。”
一枪将那人打翻在地,一脚踢进路边的山沟,二狗子挑着担子,红鼻头老三说:“谁说我们倒运了,这叫开门红。”
四毛子说:“对对对,不空手就是走运。”
他们挑着担子欢欢地往回走。
俞柏根毛金有在藻溪镇上碰巧遇到江海洋。江海洋说:“你们两位不是在吕队长那里发财吗?怎么有空到这里玩?”
俞柏根说:“我们不干了。”
江海洋说:“一个很好的饭碗,为什么不捧?不想创造人生的惊叹号?我还想跟着你们来发财呢。”
毛金有说:“你小子知道个屁。”
江海洋说:“我不知道才问么。”
俞柏根说:“吕国华投了共匪,跟着当叛徒去?”
江海洋说:“哦,那是,那是,二位现在想干什么?”
毛金有说:“啥也干不成。”
他将两个衣服袋拍一拍,拇指和食指磨两下说:“别说喝酒,饭都吃不成了,能干什么?”
江海洋说:“别装穷叫苦了,我还不知道二位是高手?”
俞柏根说:“高手也有落难的时候。”
江海洋说:“这样说,走!我请客。”
俞柏根毛金有确实干了,从吕国华那里出来,身上几个钱都用光了,也不客气,就跟着江海洋走进一家酒店,三个人刚刚坐好,酒菜还没有上,店外走进一个人,三个人都认得,一齐站起来说:“宝和哥,来来来,凑一桌。”
应宝和说:“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谁请客?”
江海洋说:“别问谁请,你是大哥,坐着喝酒就是。”
说着酒菜就上来了。
应宝和说:“听说你两人从吕国华那里出来了?想干点什么?”
毛金有说:“能干什么呢?你也不给出出点子。”
应宝和说:“还要我出点子?兵荒马乱的时候,什么地方都能发财,只怕你们自己的头都塞在裤裆里。”
俞柏根说:“小打小闹真没劲,想拉起一批人起来干大的。”
应宝和说:“乱世出英雄,就要有这气魄。”
毛金有说:“宝和哥。你来吧,做我们的大哥。”
应宝和说:“我走不出来,人为知己者谋,现在又是一个困难时期,怎么能丢下人家走?江海洋是个机灵鬼,拉上他胜过我了。”
俞柏根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就怕海洋兄弟嫌我们塘小水浅。”
江海洋说:“等等,等等,这是人生一大选择,让我考虑考虑。”
毛金有说:“有什么好考虑的?你见天在家里啃爷爷啃爸爸,好意思?”
应宝和说:“对,乱世易成王,胆大好做官,年轻时不闯一闯,就会后悔,海洋兄弟,机不可失哟。”
江海洋说:“你们的话也是为我好,让我回去好好想想。”
俞柏根说:“好好好,你想想,我等你的好消息。”
酒快吃好了,田禹走进来,应宝和指着田禹对俞柏根说:“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座上有孔明,又来小周瑜,你们只要拉住这两个人,干成一个司令也不在话下。”
田禹说:“宝和哥,你不要把孔明周瑜的金粉往我脸上抹,我是成不了事的蒋干。”
毛金有连连摇手说:“非也,非也。”
俞柏根真诚地说:“海洋兄弟,我真心希望你和田禹一起来加盟,人生路长机会少,不要错过了。”
江海洋说:“柏根哥,你容我们想想再说,不会让你失望的。”
酒醉饭饱,江海洋卖了单各自走散,俞柏根和毛金有继续在藻溪镇上晃荡,俞柏根说:“我们身上真的干光了,不做一单大生意日子怎么过?”
毛金有说:“早上不是已经看好了凌阿达肉铺?现在再去踩一踩点,要做得仔细一点,这里熟人太多,不能露出一点风声。”
俞柏根啥话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江海洋田禹一起走出酒店,田禹说:“上级要求我们摸清潜东的匪情,俞柏根要求我们入伙,我看是个好办法。”
江海洋说:“对,我们先向领导上汇报,看领导上怎么安排。”
他们赶回来向梁县长一汇报,梁县长将案桌一拍说:“好哇,只要你们顺利打进去,这一小股匪徒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拿掉,不过你们要提高警惕,说不定他们是在试探你们呢,你们先去试试看,有了把握再答应,有了这个基础,就要将触角往柯子腾那里伸,我就不信俞柏根毛金有跟柯子腾没有一点瓜葛牵联。”
田禹江海洋吃了定心丸信心很足。
夜色刚刚降临,这是动乱时代,除了几家酒店小饭馆外,一般的商家都在打烊关门。凌阿达的老婆扭着腰肢走过来说:“他爹,还不打烊?我都困死了。”
凌阿达拨打着算盘说:“等等看,今天太冒失,杀了两头猪,肉还有几十斤没有卖完,等等吧,说不定还有买主来,卖一斤是一斤,咸肉总不如新鲜肉。”
老婆扭着腰肢走了,肉铺的门就大开着,突然闯进两个蒙面大汉,两支手枪,黑洞洞地顶着凌阿达的脑袋,沉着嗓子喝道:“喊就嘣了你!”
凌阿达当时就吓晕了,急急绊绊了半天,才挤出话来说:“大爷,你们不要乱来,我是向柯司令缴过保护费的,也是柯司令的暗线情报员。”
俞柏根一听手差一点软了,柯子腾的情报员他怎么敢动?也是骑虎难下吧,他硬起嗓门说:“不要拿柯颓子压人,我就是要找他下手。”
他老婆正要走进内堂听见店堂里有响动赶出来一看,一个大汉赶过去揪住她的胸口,手枪就像偷看秘密的独眼龙,盯在她的胸口上,也是这样一句话:“喊就嘣了你。”
有钱人怕死,凌阿达在藻溪镇上算是有钱人,两夫妻都怕死,命是自己的钱也是自己的,两样自己最不能放弃的东西在这生死关头,他只好舍弃一样了,抖抖擞擞地说:“大爷别害我们,钱在柜台的抽屉里,你自己拿。”
抽屉里的钱柜台上的肉一扫精光,两个蒙脸大汉扬长而去,凌阿达老婆爱钱如命哭都来不及,凌阿达哭丧着脸说;“这是两只大肥猪呀,还带走了一百大洋,老天爷呀叫我怎么活。”
凌阿达夫妇肉痛死了,晚上怎么睡得着哟。
晚上一更过了,柯子腾还没有睡,凌阿达推进门来,一膝盖跪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柯司令,你要替我作主呀,我是按月缴保护费的,还答应做了你们的暗线,帮你们收集过不少情报。”
柯子腾问清了情况,安慰他说:“你放心,我既然收了你的保护费,就会保护你,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一个公道。”
打发走了凌阿达,心里有一种被人欺了的感觉,就把情报组长应宝和叫来说:“怎么回事?”
应宝和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说:“怎么怎么回事?”
柯子腾说:“我的地头上竟然出了强盗,凌阿达的肉铺竟然被抢了,你是山东秦叔宝,在这地面上有几处山头几个强盗几个贼,你这个情报队长会不知道?是谁干的?”
“啊!”应宝和问:“什么时候的事?”
柯子腾说:“就今晚上,凌阿达刚走不久。”
应宝和说:“刚发生的事,我不是小灵通,也没有耳报神,哪里知道得这么快。”
柯子腾说:“你明天好好去查一查,收没收保护费是小事,他是我们的暗线,给我们提供过不少情报,我们不能说了话不算数。”
应宝和点着头从柯子腾的司令部出来,谁干的心里就有数了。
俞柏根毛金有蒙着脸背着一片肉乘着月色往前跑,一口气跑到棉坞口,满身就给汗湿透了,毛金有说:“到家门口了,息会儿,息会儿,把人闷死了。”
两人刚刚拉下蒙面布,只听路里有一家发出一声大吼:“呸!该死的!你干的好事!”
只见门里冲出一个人来,手里提着一杆枪,俞柏根毛金有本能地拔出手枪,顶弹上膛,只见路里跑出一条大狗,那人将手里的枪向前一摔,踢踢叭叭一阵乱响,打得那狗汪天汪地地嚎叫,俞柏根毛金有虚惊一场,原来那人摔的不是枪,是一根竹扁担,骂的也是狗,大概狗偷了什么东西,毛金有说:“日娘的,把我们当狗骂了。”
俞柏根忍不住想笑,说:“你愿意做狗就听他骂。”
毛金有说:“还好他是骂狗,要是骂我,连他身上的肉一起割了去。”
这一天两路人马两路丰收,五个人喜得酒醉三更不罢。
古人说:人做事,天看着。他们的缺德事不光天看着,人看着,鬼也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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